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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石虎 箭扣 2003年3月2日 发表于长城小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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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在结束了西石虎之行后才知道那个地方是叫这个挺特别的名字的,此前只是在登临另一段残破的长城时曾眺望到对面山巅上的孤楼,所以约定一定要去那孤楼所在之地去祭拜一下,结果才有了这一段经历,也才有了我这么久以来一直耿耿于怀、总想把它写下来,怕岁月不饶我,最后害我忘得支离破碎。
那天从我们头天傍晚的落脚地出发已是上午九、十点钟了。我和妻什么额外的东西也没带,不象专程去寻幽的,倒象是孩子趁大人不注意,空着手偷跑出家门去玩耍,赶紧走,生怕被家人发现。
沿着水边的山路快走,冰河是我们一路上唯一的同伴。河水绵延到这里已经冲刷出很宽的河床,想必它来自遥远艰深的深山老林,长途跋涉至此,已积聚了相当的冲力所致,同时也把小屋般大小的巨石磨得浑圆光滑、有心无心地摆置在冰封的河道里,使得你的视野远近跳跃、变换多端,所以虽然在隆冬如苦行般穿越,荒凉却并不感到单调。
一段边墙横在河两岸,一座孤堡驻扎在河对面,这预示我们也该过到对岸上山了。我们要去的孤楼离这道城堡相去甚远,当年的前哨与后防之间留有相当充裕的纵深。上山的路是我们上次在河这面的城上远远相中的,青雾缭绕中白色的羊肠小道在灰暗的山色中从低到高连通了好几座山梁,一直蜿蜒到距离那座孤楼很近的一道山脊。这次我们预想沿着它先爬到那道山脊,然后再取道向上。
山里的上午并不暖意融融,贴着山走则更觉阴冷,太阳也升上老高了,可是温暖的光还只是降临在每道梁的阳坡地上,背阴处依然寒气袭人,我们就这样在山腰间忽冷忽热地走着,远处的孤楼也在辗转迂回中时隐时现,好在我们感到离它越来越近了。
情绪高涨地走上走下,路越来越蹊跷,最后莫名其妙地一下就中断在由眼前跨向下一座山梁的沟谷中了。四下检视,甚至爬到地势较高处放眼搜寻,希望可以找到印象中的小路。然而一无所获。妻说:“我是山的女儿呀,它怎么会欺骗我呢。”没法子,最终我们决定顺着脚下窄窄的山沟下撤。
经过两三个小时急行,没想到重又落荒在枯水的河滩上。出师不利,我们谨慎了许多,改由沿河床继续上行。每走一段,视线始终不敢游离远山上的孤楼,籍此不断修正我们与目标之间的大致方位。河绕山弯,我们走河滩一路包抄过去。
河对岸现出了小山村,屋居零落,悄无声息。河水从村后流经时蜿蜒而乖巧,可以看见河中窄弯处垫脚的卵石撒成一串将小村和河这边的山连在一起。平日里村里的人们过河不远从这里就可以进入两座峻峭的山梁并肩夹持的山口,没入山的腹地。
看看岸边沙地上散落的秸杆和脚印,再看看高山之顶的烽燧,似乎已近在眼前,直觉说应该由此进山了。
山谷外卧着好几块儿巨石,象是守卫山门的灵兽。它们的身子下面不知是被村里的顽童还是被漫涨的河水掏出些大洞,于是个个有种起身扑跃的架势,乍一碰上,还真有些唬人。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入,马上象是落入森严的殿堂,稍有风吹草动,心跳便会加剧,而身旁的峭壁威然肃立夹道押护,让你心生胆怯却又不许退却。直到遇见路边草丛里丢弃的一件这里人很认的一种油炸方便面的包装袋,提醒我们这儿曾有人的踪迹,心才略略宽松一点。
我和妻相跟着走在陡直的小路上,山谷狭窄容不得小路左右盘旋,有时路与溪径相伴而上,有时则干脆重合在一起。我走得快,妻渐渐落在后面,每隔一小会儿,我就叫上一嗓子,听到她的回应,我才会继续攀爬。本以为就要这样一直走下去了,却不防迎面站出一道石壁,小路在此一分为二。我们决定不轻易走分支,还是沿主干上行。
越接近峰顶,路越难寻,最后完全淹没在崩落的碎石堆中。我是先钻过干枯的荆棘丛登上峰顶的,但随即就叫苦不迭。与其说这是峰顶,不如说这是鞍槽,左边是徒手根本无法逾越的陡壁,右边是隆起的帽子似的山包,而我就夹在左右之间还不足两平米见方的凹槽内,我一心向往的孤楼仍在帽山后另一边的高山上。我大声向随后跟进的妻通报困境,又左试右试试图摆脱出来,结果似乎只是徒劳。
我们会合在窘境里,冬日中午的阳光把这里照得一览无余,还有阵阵兜来的山风,还有峭壁上探出的松,还有在高天翱翔的雄鹰。我们相向而立,闭上双眼宁静地领受这一切难得的风光,一刹那,时光停止流逝,我们也都不再老去。
我又开始想法脱困,脚下一边是来路上丛生的荆棘,沐浴在阳光下,另一边则是青松林立,白雪皑皑。我向另一边探足,感觉那里远比来路险峻,撩开掩映的松枝,凭树丛中积雪覆盖地表的均匀平滑程度的差异,可以发现依然有路陡峭地延伸下去,深不可测,不知所向。是什么人神秘地踩出这样的林中险径?怎么会打由这里通过?冒险从这里下去会是怎样的一个去处?这个谜底至今一直占据着我的潜意识,让我难以破解。
我不甘心,拨开枯草败枝,终于在帽山上找到了浑然天成但一定有前人借助过的梯坎,它们的外观颜色总是浅于周边的。我兴奋地爬上去,天高地阔,坐在层叠的岩石上,石粒作子,可与神仙博弈,草环当杯,还与天人对酌。
孤楼还在另一座高山顶上,走到它的跟前看来还需要再爬一片覆雪的陡坡,尽管陡坡上松柏茂密,要穿过去也并不轻松。遥望孤楼,门洞残损又不知怎的熏成了烟黑,心早已飞到它身边。我说:它立在那儿多久了?它应:造它的人、守它的人、看它的人都随风而散了,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我察觉他们的魂灵和未了的心事都还活在那里,进进出出,人欢马叫,一片热闹,我还听得见里面传出他们年轻的笑声,大风起兮歌飞扬,壮士守土兮志四方。
妻在我的鼓励下也不畏艰险来到我身边,山的女儿又长大了一岁。然而时间不早,该回去了。这次我们只能遥拜孤楼,在心中写下永远的思念。
我们商定不走原路,而是借着帽山下正对的一条溪谷下山,那里看起来好象比来时的沟谷好走。其实一走起来,也未必好到了哪儿去。起先是在一人多高的刺草丛里,脚下踩着同样粉碎的石块儿,唏哩哗啦地溜滑下去,及至有路了,才发现不过是登山好手的山羊们践踏出来的印记,洒落着团团粒粒的羊粪球。又出溜下去好一段,羊粪球消失了,扒开遮蔽,前方竟然一片空荡。我不敢莽撞,抛出一颗石头,又竟然没听见落地声。我暗自叫苦,返程一下变得扑朔迷离。
还是山的女儿秉承着山的灵性智仁,在旁边粉红的岩壁上重新寻获羊群踩磨出的白色蹄迹。翻过壁垒,竟然与来路上在石壁前叉开的那条旁路不期而遇。
再次踩上柔软的沙子,面对寂寥的村落,我们仿佛在一条漫长的沟谷里与世隔绝穿行了太久,又好象是已经一辈子过惯了山谷里的日子,对眼前忽然出现的一切居然是那么的怯生生,直到我们看见此前自己留在沙地上的脚印、望见河畔石窝里清澈的水汪和旁边石头上贴着上书“水泉兴旺”四个毛笔字的红红的祈福纸,我们才意识到我们的回归和存在。
天色已晚,我们急急穿过冰河,穿过小村画着松鹤的影壁,踏上来时路。不经意回头望去,这个视角向我们呈现出一道断崖横亘在山村的上首,而巍峨的崖壁中央赫然裸露浮现着一大片异彩的岩石,象是浮雕的飞奔的大虫。
此刻,我已经打算把这篇陋文送给长城小站,让热爱长城、热爱生活的网友们抛砖去。妻先说:“一五一十记的流水帐。”,我也笑问自己为什么。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足以记述数年前西石虎山上山下我们的每一个足印、见识和心情。我尤其难忘今天在西石虎的崖壁上天然雕琢的飞虎,它会经常在我的心目中变幻成一幅“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入石棱中”的塞下骑射的诗卷,提醒我们要热爱把山上绵延的长城和山里生生不息的忠厚乡亲们都永远留在我们视野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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