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加片:《八路军飞狐峪-明铺战斗历史随笔》
大鹰 于2007-11-18 22:38:55发表于长城小站 八路军飞狐峪-明铺战斗历史随笔
大鹰(洪源)
2003年8月9日,长城小站老普组织一干人等前往河北蔚县“太行八陉”之一的飞狐古道(飞狐峪),探访1938年深秋八路军飞狐峪-明铺伏击战场旧址。
一、战场地形描述:
飞狐峪是蔚县南山四大峪之一。飞狐峪又称北口峪、四十里峪、黑风峪、四十里黑风洞。飞狐峪两侧夹峙山势险峻,峪内更感阴森,仅听名字也能想像出它的险要。《辽史·地理志》载:“相传有狐于岭,食五粒松子,遂成飞狐,故此处地名飞狐口”。这当然只是一个传说。顺盘山公路蜿蜒而行,山石耸立,斧劈刀断一般,四十里飞狐峪几乎步步都有看点,随处可见喀斯特地貌造就的怪石异峰。“一炷香”天然石柱孤立而出,明崇祯时大学士、兵部尚书杨嗣昌在《飞狐口记》中称“千夫拔剑,露立星攒”、“有如天门”、“回合万变”。清人吴蘖昌在《北口峪》中称其山峰造化神奇,“疑神疑鬼,为人力当不受”。飞狐峪峪狭路险,两侧悬崖峭壁如刀劈斧削。进此峪的人们头顶只见一线天,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无不赞叹它的险要。难怪数代王朝都在此修关设卡,筑建长城屏障。在古代,这里是两军厮杀的战场。传说刘邦曾在此大败项羽;三国时,曹操派儿子曹彰在此大战乌桓;而杨六郎为争国土箭射山峰留下的“箭眼”依稀可见。而明朝三次的北京保卫战之一就是因飞狐口失守而导致的。
此地长城留存状况。这里自古是军事要冲,兵家必争之地。根据地图,应保存有东汉、北魏、北齐长城,蔚县大南山一带有长城遗迹,最早的记载在《后汉书·王霸传》里:“建武十三年(公元37年)......诏霸将弛刑徒六千人,与杜茂治飞狐道,堆石布土。筑起亭障,自代至平城三百余里。”这段长城起于北京居庸关下口带,经涿鹿东灵山、孔涧、李家堡北,登西灵山长城岭,向西南沿太行山小五台山经飞狐峪口至西庄头达山西境内。整条长城保存较好段位于张家窑一带,长100多米,高4米,为片石干插而成。北口村现存一座明代城堡,除东墙基本毁坏外,其他三面城墙保存尚好,西墙还有一座墙台。在北口进入飞狐峪的山梁上还残存长城遗迹,仅可看出一条石垄状墙体,残高不足30厘米。这应该是始建于北魏的“畿上塞围”,北齐时曾修缮利用过。
在近现代,飞狐峪仍是战略要地。一过此峪,只要进入涞源,就可直取保定,控制平汉、同蒲两条铁路线。这里自汉代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从20世纪70年代出版的兵要地志来看,并没有“飞狐峪”的俗称。倒是记载着“北口峪”,属于一地多名。
位置:蔚县石荒公社北口村南
宽度:20--160米
长度:20000米
高度:100--300米
附近地形:峪口狭窄,西侧高山峻岭
通行情况:简易公路,旧时可通马车,
简要描述:走出飞狐峪90度山涧绝地约数百米,两边山顶距离猛然间扩大至400--500米,山脚相距在100余米。两山夹峙下,一条公路蜿蜒穿越而过。属于典型的“两山夹一沟”。原先公路据说为简易砂石路面。明铺地点为兄弟三人的几间房子,故有此名。原先有长方形可耕薄地。此铺估计为山间行人商旅走出狭窄峪口歇息打尖处。
据当地老乡说,八路军团指挥所设在距公路约250-300米的山顶岩石上,该观察点极好,大致观察控制公路距离在900米左右,能直接看到战场伏击全貌。鬼子一出两面绝壁险要处,到达相对开阔地带,指挥员就可一览无余,可展开兵力以45度陡坡两面向下冲击,道路沿两面山势继续向南转二个弯之后可能就是“口袋底”。717团发起进攻之后,日军反扑猛烈,使用枪弹射击,将山头指挥的八路军主要指挥员打掉,八路军队伍虽然陷于混乱之中,但是由于人多和能征惯战,还是歼灭日军400多人。据老乡说打掉40辆汽车中的39辆。
二、史书记载的战斗:
明铺战斗属于抗日战争早期在长城一线外围典型中等伏击战斗。蔚县和涞源县在抗日战争时期属于老晋察冀根据地,该地区属于太行山脉。蔚县沦陷后,日寇控制了飞狐峪口。1938年2月,蔚县抗日政府在南山重新组建以后,日寇就虎视耽耽地窥测时机,阴谋一举摧毁这块刚刚开辟的根据地,以便夺取山地,占领要隘。从3月到10月,仅7、8个月的时间,除了小股敌人不断地奔袭外,还依着这条峪口向我芦家寨、草沟堡的一、二区大举"扫荡"两次。驻蔚、涞县的日伪军协同配合,控制这条峪口要道之目的是企图把蔚县和涞源连成一片,进而包剿我晋察冀边区。
1938年10月15日,在北线活动的八路军120师第359旅第717团(另一说也包括359团战斗序列,但军史上并无记载)获悉,敌人1个运输大队将于16日由蔚县运送物资给困守在涞源的日军。刘转连团长(1955年授中将衔)立即率领第717团从涞源“烧车”一带通过西甸子梁,驻扎在我老二区的歇心庵等几个村庄。并当即和我地方政府取得联系,通知县政府组织力量予以配合,协助部队进行侦察,安排后勤工作,决定在蔚县至涞源公路上的明铺附近设伏打阻击。紧接着部队首长作了战斗部署,分配了各队的具体任务,并要求地方干部和游击队,按战斗部署,断公路,埋地雷,封锁峪口(行人许进不许出),然后分头进行战斗准备。17日拂晓,敌运输大队由蔚县开向涞源,早8时进入我伏击区。我军勇猛冲击,全歼日军大队长田原以下400多人,烧毁汽车35辆,俘日军翻译官和士兵各1人,缴获炮3门、轻机枪12挺、步枪180多支和全部辎重。(《第120师陕甘宁晋绥联防军抗日战争史》) 。由于手边没有详细战例描述,不能窥到战斗全貌,只能就战场地形大致谈一些后人想法。即从战场地形透视当时的八路军的思想、行动和指挥脉络。
三、设伏位置选择:
1,从咋看似不合理的设伏地点可以看出,该位置的选择是经过了是打击溃战还是歼灭战的深思熟虑,最后定下打歼灭战决心。如果在山涧里,90度的山崖有利于部队分散袭击日军,而不会有较大伤亡,撤退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无法全歼日军,也不能得到部队需要的宝贵辎重物资。这种保险做法最终被摒弃: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八路军不得不选择这个危险的地点,以多流血为代价抢夺必需品。这也就意味着,此战免不了与日军近战和白刃格斗,说明八路军敢于和骄横一时的日军拼近战和白刃格斗,也体现出八路一贯的亡命劲。2,伏击地点有麻痹日军意图。待日军开出飞狐峪最险要地段之后,由于路程较长与疲惫,警戒必然有所松懈,正好相机歼敌。3,山上45度左右斜坡有利于居高临下冲锋,也有利于战斗结束后部队迅速上山、疏散、抢运物资,以解根据地燃眉之急。4,撤出战斗的考虑。此地通向几个方向基本没有悬崖,可以从容撤出。一旦伏击打响,必须考虑到增援之敌,所以万万不能打胶着了,一旦“猫抓年糕”脱不了手,等敌驰援部队赶到,就有把老本蚀光的危险。令人欣慰的是,从蔚县通向此地近10多公里的飞狐峪山涧公路,可以由小部队阻击和迟滞增援之敌,争取一段宝贵时间。5,抓住战机。部队只有一天时间考察战场和设伏,还有战前动员、调动兵力开进预设战场。说明战场机动能力较强、主动寻机歼敌意识较高。6,在此之前,打明铺伏击战的717团曾打过几个漂亮的隘口伏击战,看样子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了。并有在阜平袭击战中,在追歼中炸毁“石高崖”隘口、断敌退路的事情,说明他们对山地地形了解和利用的娴熟干练!
四、日军状况:
从当时路面、公路长度、卡车性能和警戒搜索考虑,日军40辆满载车队通过速度不可能在30公里以上,而且有可能是分批通过,并且估计有先头搜索车。到此时间绝不少于1小时。通过前面险恶道路之时,在车上保持高度警觉的日军万分疲劳,所以到达相对开阔地带时,放松警惕是必然的。
图:1937年日军通过飞狐峪(资料照片)
嶮しい山岳地帯の峡間を進軍する板垣兵団の隊列(1937年,朝日新聞社)
从战斗简介上看,日军指挥官临危不慌,在受到袭击之后很快回过神来,并准确判断了八路军团指挥所的位置,组织的反冲击见效,竟然在200-300米距离使用步枪、机枪利用仰射打掉重要团指挥员,使八路军团指挥所陷入一定程度混乱。
由于多年精心准备战争,日军实行精兵政策,在武士道精神熏陶下,照搬普鲁士式的训练使战争初期其基层士兵的单兵素质和基层指挥官的战术水平,都保持很高的水准。日军官兵大多训练有素、枪法极好、战斗意志坚强。在军国主义思想主导下,日军战前和战争初期,精锐部队士兵训练,居然要打3000-5000发子弹!据附近老乡说,当时的日本鬼子,只要“蹲下来举枪瞄准,人就没跑”。但这也随着日本侵略战争扩大持久之后,由于日军兵员来源和素质差、训练水平低、战斗意志薄弱,致使后期作战能力显著下降。
五、八路军状况:
这支部队,虽然是一支年轻的抗日部队,但它是以红军为骨干组建起来的,指战员大部分是长征到陕北的老班底、老骨血。排以上干部都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考验。并且在国共合作之后都是高职低配,应该是官低两级,例如,团长刘转连曾任红军师长。面对这支队伍,以“教导队”来理解为好。
由于当时通讯条件差,通常的联络手段为声音、旗语,按理应该抵近指挥,但是如此靠前,团指挥所距离公路在300米左右。甚至没有设在反斜面上,直接暴露在直瞄火力覆盖之下,还是说明八路军求战心切和作风硬朗,同时,也体现战场指挥官的坚强作战决心。由此看出指挥员相当有性格,也是一级压一级。可以推算,连一级指挥员伏击位置距离应该不超过公路150米。在有指挥员伤亡情况下,下级官兵奋勇争先,没有大乱,表现了高度的自觉主动杀敌精神。最后指挥员又发命令,战士们从四面八方冲下山坡与日军展开白刃战、肉搏战,并经过几十分钟激战方全歼日军。可见八路军当时的战斗意志、单兵素质是可圈可点!
图:刘转连中将(1912-1992)
六、疑惑与遗憾:
地图及上文对地名言之凿凿,看似无误,但看过军事科学院1988年版《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史》第2卷后不免产生怀疑:明铺战斗,在那里的图例和记叙中明明白白是“明堡”。非常疑惑,估计还是战史中比较准确,应为“明堡”地点!但是在蔚县和地图上,“明铺”虽无误,但可能就是以讹传讹,由谐音字而来。因为古今天险“飞狐峪”,既然在北口有“北口村”来把守,南面的出口相应地方,必须有相应的军事至少是瞭望、驿站设施,一个“堡”是必不可少的,一定会在刚走出天险飞狐峪的地方,能够发现屯兵、瞭望、信号、最少是驿站设施遗迹,后来可能演变成为行人客商打尖儿歇脚地方。古人的空间考量只会比我们要细致,他们对地理和地形的把握是惊人的。
飞狐峪群山峰峦上的古长城已了无痕迹,依稀远去的冲天烽烟和号角声声,也只能在记忆中留存。1938年10月的明铺战斗应该是抗日战争时期日军大举进攻下,我军较早、歼敌人数较多的一场战斗。这一伏击战的告捷大大打击了日寇的气焰,再次打破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致使八年抗战期间日军未敢再踏进飞狐峪。它切断了敌人的交通要道,迟缓了敌人南北联合进攻晋察冀的阴谋,为根据地军民提供了战胜日寇的经验,鼓舞了根据地党政军民的抗日信心和决心。对蔚县,对整个晋察冀边区的抗战和根据地的开辟、发展和巩固,有重大的意义。但在我军战史中记叙较少、与它的战绩很不相称。我们看到该地点的通往涞源、空中草原等景点的“旅游公路”、“高速公路”正在大修而特修。但是,公路旁边甚至没有竖立一块木牌,用来纪念和说明在挽救民族危亡战争中,在本地区这次规模不小的对日寇英勇漂亮的伏击战。当地县委、文物局、旅游局、党史部门应在此修建战场旧址说明或铭刻碑文,以志纪念前辈。
由于我们的停留时间短,相对200多米的山头都没有登上查看,应该压上制高点通观一下战场地形,全面把握地理态势,才能对战场全貌有更好理解。而这只能留待今后择机完成。
(小站网友老普提供了此行大部分照片;小站张家口网友杨轶提供了3张照片,在此一并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