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一 安攘考

　　夷狄之为中国患也，自周已然。方其盛时，惟修内治以威格怀来，不闻师武臣力以殄灭戎狄，日鳃鳃也。盖必内安而后能外攘，内苟安矣，即不攘庸何伤。不然，以汉武之扫幕犁庭而无救于虚耗，以汉季之称臣内徙而只速其败亡，治乱之永鉴已。

　　我国朝自高皇帝驱逐胡元，成皇帝扫清碛漠，猗欤盛矣。迨东胜既失，虏焰复燃，景泰、天顺而后，云中、应、朔之区时时备虏，至嘉靖则无岁不蹂践为战场矣。九重之霄旰，百辟之箸筹无非是者，而卒未睹策勋告庙，一张挞伐之威。然而政肃民安，曷尝少损顺治威严之盛也。天厌夷恶，胡雏内附，受封纳贡，嘉其恭顺而许之互市者四十余年。外不必攘而燧熄，岁登恬熙殷富，太平景象诚古今史册所未记睹者。顾岁久玩愒，虏渐纵恣，长虑者时切隐忧焉。余新承简命，敢不兢兢。

　　尝窃筹之，人皆谓贡市久则边备衰，不知边备修而后贡市久；皆谓虏情叵测，或有乘间而跳梁，不知虏惧闭关甚于争雄而对垒。故继自今不当问夷情之顺逆，惟宜得制驭之机宜，勿畏骄虏之强悍而滥给惠以淫其欲，勿狎久款之熟夷而顿减峻裁以失其情。恭顺酬劳虽大不吝，攘祸启衅虽小必惩。以恩威作戈铤，以口舌当斧钺，久之夷知我神气日壮，则骄蹇自销，作用既殊则心胆自折，不动声色而安攘在握，百年无事矣。后之仔肩者，其无艳卫、霍之殊勋而坐隳表饵之成画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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