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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北口抗战纪要(上)
杜聿明 郑洞国 覃异之

一、所谓“中央军”的调动
  一九三三年一月,日寇侵占山海关、九门口以后,二月分兵三路进攻热河。反动政府的不抵抗政策,遭到全国人民反对,南京工人通电抗日,平津等地工人、学生电请对日宣战。蒋介石在全国舆论的压迫下,不得不调一部分所谓中央军北上抗日。驻在徐州蚌埠一带的第二十五师(属十七军建制)奉命于二月二十六日开始输送,限三月五日以前在通县集中完毕。驻潼关、洛阳一带之第二师奉命于二月二十八日集中洛阳开始输送,限三月八日以前到达通县待命。在湖北花园孝感一带的八十三师,于二月下旬集中汉口,三月上旬开洛阳(据说是为了对日寇保密,故在洛阳绕道),三月二十 日前后到达北平附近,三月二十五日集中密云。独立炮兵第四团、炮兵第七团、骑兵第一旅、重迫击炮第一营及其他直属部队等,均在三月下旬至四月上旬间,先后开到密云。以上各部队均归第十七军军长徐庭瑶指挥。(战争末期八十八师的一个旅曾开至北平待命。)
  当时北上抗日部队在全国人民要求抗战呼声的鼓舞下,敌忾同仇的情绪很高,人人摩拳擦掌,准备效命疆场。就是一向热心“剿共”的徐庭瑶,本来奉命到江西上饶担任赣东北清剿指挥的任务(该军第四师正在上饶一带“剿共”),也请求北上抗日,可见要求抗日已成全国人心之所向。蒋介石为了欺骗人民,提出一面抵抗一面交涉的方针;他既无抗日决心,更谈不上抗日的准备工作。正因为这样,部队平日训练都以“剿共”为目的,对抗日所需要的对空和对战车以及近代的筑城作业等的训练,根本不加注重。甚至二十五师二 月二十五日由徐州出发,三月份的伙食费还没有领到;该师临时在地方上借了十万元,部队才能开动。当时北平,尤其古北口一带,仍然是冰天雪地,而二十五师到达时,尚是赤足草鞋;至于大衣等防寒服装,则更谈不到了。当时北平各界所组织的抗日后援会,尤其朱庆澜先生等所领导的后援会,竭尽全力为二十五师捐送皮大衣等防寒装备,该师官兵对人民支援抗战的热忱非常感动。更荒唐的是第二师的轻机关枪还在仓库里,未发到士兵的手上。据说第二师师长黄杰怕损失了,不好补充。各部队的工作器具很缺乏,尤其在长城一 带的山地,多半是岩石坚土,工具消耗又大。幸赖朱庆澜、车向忱等所领导的抗日后援会及时捐赠,全军官兵受到极大鼓舞。后勤部队卡车很少,勉强可供运输弹药之用;粮秣运输全靠骡驼和牛车,一日行程不及八十里。为了防空,行动都在下午五时以后,至翌日午六时前,必须在树林中隐匿。由石匣往返北平一次,需六七日,给养时有中断之虞。

二、二十五师接防古北口前后

  二十五师接到动员北上命令后,师长关麟征先遣七十三 旅旅长杜聿明乘快车赴北平,向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以下简称军分会)代委员长张学良请示机宜,并了解日寇进犯的情况。
  杜聿明大概是三月一日到北平,住前门外李铁拐斜街中国饭店。在上午十时前后,打电话给军分会,要求见张学良,军分会交际处说张今天不会客。再打电话到顺承王府,张的左右也说张今天不会客;经杜一再说明是奉“蒋委员长”派来的(其实是杜假借的),张的左右才答应“向少帅请示后答复”。直到下午二时,尚未接到通知。杜有些着急,再用电话询问。张的左右说:“少帅今天开会,恐怕今天不会客。”杜无可奈何,只好等着;直到第二天(二日)才得到通知,约杜午后四时在顺承王府会见。
  张学良见杜时,对二十五师的编制、装备、训练及日常事务生活等情况,问得非常详尽;但对于日寇侵占热河,东北军抗战的情况,以及我军抗战计划,战略战术与经验教训等则毫无指示。杜聿明为急于了解这些情况,就问张:“热河的情况如何?”张答当天尚未得到电报,但说日军并不多。杜又问我军现在何处作战?张说在承德附近。再问:对二十五 师计划如何使用?张说先到通县休息休息再说。最后杜问对日作战应注意些什么?张说日军飞机很厉害,要注意防空,详细情形将来同王以哲军长研究研究。张又假装镇静地对杜说:“东北军打得很好,日军吃了很大的亏,中央军来更有办法。”
  但什么办法,张并未对杜说出,即连喊副官倒茶,似乎怕杜追问下去,难以答复。杜见此情况,即行辞去。杜当时的印象是:张学良对小事(日常事务)聪明,对大事(对抗日战事)糊涂。
  以后杜为了解情况,曾到军分会去,见各处人员表面镇静,实际极为慌乱。参谋处的主要负责人,办公时间都不在,据说是料理私事去了(实际上准备逃走),仅有些看守办公桌的小参谋,一问三不知。就这样,杜在北平好几天,未得到热河敌我双方的真实情况。据说就是张学良本人也不十分了解。
  三月五日,二十五师在通县集中完毕,这时第十七军军部尚在蚌埠,该师归军分会直接指挥。六日奉张学良战字第五○一五号命令,着该师即进驻密云待命。七日该师正向密云前进间(密云距通县一百四十华里),中途奉张学良急电,大意是敌已侵入平泉、承德,其先头似达滦平;第一○七师在青石梁、曹路口、巴克什营构筑工事;第一一二师在古北口加紧构筑坚固阵地,阻止敌人等语。八日午后六时该师全部到达密云县城,晚间各部队正在就寝中,于午后十时奉到张学良齐戌电:“据报敌人今晨向我古北口外阵地开始攻击,刻正对战中。着第二十五师迅速向古北口前进,与在古北口之王以哲军长极力联系。”该师奉令后,即于夜十一时出发,于九日午前八时到达石匣镇。为避免日寇飞机轰炸,休息至午后八时,继续向古北口前进。此时部队暂归七十五旅旅长张耀明指挥。师长关麟征和七十三旅旅长杜聿明乘汽车先到古北口与王以哲联络,了解情况,以便决定作战部署。
  关、杜二人的汽车从石匣镇北开数里,即见东北军车马人员,狼狈不堪地向南奔驰,步骑炮兵及行李辎重毫无行军序列,道路为之阻塞。车行如牛,深夜十二时前后始到古北口。当时一○七师正由热河撤退下来,古北口街道,人喊马嘶,杂乱异常。这时王以哲和一一二师师长张廷枢正在王的司令部,大声争吵。张说:“你的队伍能走,我的队伍就不能走,是什么道理?”王说:“没有命令你就不能走。”张说:“听谁的命令?你能走,我也能走。”他们双方站在门口的卫兵都怒目相对,好象真要厮杀的样子。关、杜到后,争吵犹未停止。据王以哲说,有诸兵种联合之敌,兵力未详,已逼近长城,刻正与我占领长城一带阵地的一一二师对战中。但关、杜二人当时未闻有枪炮声,似乎当日长城沿线并无战斗。
  事实上也是在翌日(十日)午后三时敌人才开始向古北口攻击。但此时王以哲要二十五师接替长城一带一一二师的阵地,关麟征则要一一二师在第一线担任防守,第二十五师在古北口南城占领第二线阵地;并说:“如果一一二师阵地被突破,二十五师一个反攻就把敌人打回去,恢复阵地。”(显然关是说大话耍滑头,企图利用别人掩护自己。)关并请王以哲坐镇古北口指挥。王则既不同意二十五师占领第二线阵地,又不欲在古北口指挥,而想急于交防撤退。双方争执,相持不下。
  在争执间,关曾问杜的意见,杜认为东北军士无斗志,王、张二人意见不和,既不可能强留,即留亦不能力战。从地形上看,长城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得之则占先制之利,可以瞰制敌人;失之则处于不利的态势(因古北口南城地形低于长城,是历史上战役中驻军后方所在,形成一个小市镇,北关大,城内小,军事上的价值不及市外的长城)。如我们坚持占领第二线阵地,第一一二师将弃长城而撤退,反不如以二十 五师接防古北口将军楼第一线阵地,让第一一二师占领古北口以西、河西镇以北长城及八道楼子之阵地,使双方阵地正面缩短,互有依托;而第一一二师不担任正面,尚可能多留几天。因之向关建议,可以照王以哲的意见,接替古北口长城一一二师防务,但一一二师必须担任河西镇及八道楼子防务,与二十五师协同作战。当时关以杜未支持他的意见,内心非常不满,他坚决不同意接替长城第一线阵地,仍与王相争不已。直争到十日午前四时前后,王见二十五师先头部队已到达古北口,遂令一一二师守长城第一线,令第二十五师占领古北口南城东西两侧高地,并向两侧高地延伸,布置第二道防线。王下令后,即匆匆退去,第一一二师亦同时退出古北口,仅留一团步兵在长城第一线阵地。
  十日上午六时,二十五师七十三旅已占领古北口南城东西两侧高地及龙儿峪阵地(即第一一二师右翼之第一线阵地),并加紧构筑防御工事。该旅的一四五团在右地区,一四六团(欠一营)在左地区,并以一四五团的一营在右翼第一 线占领龙儿峪阵地。一四六团的一营为旅预备队。七十五旅集结于黄道甸附近,师部及直属部队位置于古北口之关帝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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