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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睡吾睡 2000年8月28日发表于长城论坛 “小心,小——心——” 我高声叫着,提醒后面的冰水和ansel。风乍起,吹弯了这声音,抖抖颤颤传播在越来越逼人的寒气里。黑暗像一只爪子收得越来越紧、越来越密,当我手脚并用,爬上高高、窄窄的绝壁之颠,依稀辨认出前方的凸起肯定不是草坡一样的东台顶,几株茅草在我的脚下随风摇曳,我那不争气的两股竟然颤颤、跟着茅草共振了起来。 曾经读过无数像川端康成小说一样美丽而残酷的登山故事的我,忽然想起,出发前曾经和ansel讨论过安全问题,而ansel曾经淡淡地说:如果一起……了,也很幸福——几个冷颤之后,一分甜蜜和万种凄凉在心里交织、翻滚,荡气回肠…… 之一 埋下定时炸弹 首先,我必须承认,是我在出发前亲手埋下了这颗定时炸弹(老天保佑没有炸伤人)。小站主力上上礼拜风雨杜家台,上礼拜探路莲花池,实在说不上什么轻松、腐败。当我从自己的时间和十一计划考虑草草(登山大忌也!)制订出小舞台计划,认路的队员只有我、ansel和老妖,而要命的是我们三个都想参加一队、完成穿越。为了节省开支,我还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无人识路的牙签队伍加入。 没有二队队长,没有二队队长!我在北京想过力邀小方,在上山梁的路上想过牺牲老妖,但我怎么就没有想过自己呢?!如果我果断留下,一队该是多么从容!可是我太爱从前读过的“7个战士和一个零”了,“先行”队员的打趣“你是我的偶像”太太太膨胀我的虚荣心了! 可是8月25日晚上,和牙签队伍在西直门集结完毕,大家像猪罗一样占满了卧铺大巴,烟味、汗味、脚味混着P臭的熏陶之中,我们后排的小叫驴合唱队却只觉得空气格外清新,心情格外舒畅,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隐患。 车子还没有出三环,小脱就唱起了蹋鼻子姑娘。这一夜的歌唱呀!从小叫驴的声嘶力竭到鸳鸯蝴蝶的婉转柔媚,其间掺杂着大道等铁脚锤击上铺的现代鼓点,热烈而富于感染(只是不知瞌睡虫们该有多么怨恨)。而我是深谙其中乐趣的。趁着黑暗头枕着ansel的胳膊,听他的心跳和胸腔里回旋的歌声,时不时跟着哼哼两声,喜喜喜喜笑了一路。该死的小拖忍不住想躺ansel另一只胳膊,并从此视我为“情敌”,一遍又一遍怪唱:ansel,我不能没有你!ansel,我不能没有你!顿时,欢声雷动。 车子进村了,比预想的时间要早、天也要冷。大家慌忙包裹自己,小范兴冲冲带队前行。因为车没有停在上次的小卖部,我完全找不到方向,只是直觉到越走越不对头,赶紧呼唤ansel请出GPS。那个玩艺果然厉害,ansel一手高擎之,立刻变得像个巫师,带着我们在村子里面绕过来绕过去,竟然真的到达了上次的宿营地。 睡吧,睡吧,在车上唱得太累,我和ansel立马困晕了过去。不知谁大叫一声“月亮”,我用手掰开好像粘上的眼皮,看见一弯金色的残月在天边泛着光华,也不只是梦是真。5点来钟,可能是牙签过来,用手指了指手表。我好不情愿直起身来,微曦之中,但见一条条五颜六色的菜青虫,或直挺或卷曲,横七竖八,仪态万方。可怜的侠少处女行就能写出扬名立万的“江湖篇”还是付出了代价的——他的睡袋好像有一半已经直接抚摸着小舞台脚下的大地,以示膜拜。 说好6点拔营,ansel先是坚强地装睡,终于被我拉起来立马就开始点火炊事。亲亲老公本来是最最尊崇“君子远庖厨” 的,一旦出门,头顶着器材通的璀璨光环,兢兢业业操作自己的气炉,从无怨言。所以,吾睡这样的名厨实在很难有机会是施展则个呀。再所以,小站一帮人那天早上喝到的牛奶,无疑例外都是ansel亲自烹制的,大家千万不要谢错了。 老妖带路,我和ansel断后,6点10分最后撤离营地。我的脚上是上周刚刚添置的所罗门,跟我上过三天班(招来无数同情——“你热不热呀!”),大小松紧软硬正好合适,走起来虎虎生风。我的背上也是刚刚添置的bigpack,和13转让给ansel的一样是兰紫色,买回来当天就和ansel装满了东西,双双背起来到大穿衣镜前合影。一开始我觉得新包还不如原来的秀水农民包舒服,但半天之后渐渐习惯就完全打消下次出来背旧包的盘算了。 1个小时以后,通过纠正老妖的错误路线并责成他断后,再听见小范使出推手绝技,我们的小叫驴合唱队:ansel、吾睡、小拖、大道、小林加上小范,和牙签、小辫、冰水(原谅我没有adi的交际神功,牙签队我只记住了这三个猛人)把后队抛出了老远。在1525米的最后补水处坐等,我渐渐开始为没有二队队长发愁起来。难道我们必须牺牲老妖了吗?13也在后面帮助大鹰,但他刚刚休完假、泡够MM,早就摩拳擦掌要参加一队的呀! 当长城和山野也让我慢慢成长、坚强,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困难的我没有去细想还有多远、还有多难,只有一个信念,别人能做到的,我们应该没有问题。格格巫他们不是刚刚去过吗? 其实格格巫的电话说得很清楚,他们5点拔营,9点就上到了第一个山梁。而后12点登顶北台,把整个下午留给了从北台到东台的穿越。平心静气地讲,他们的计划周密、时间观念比我们胜出太多太多,所以,咳嗽带队成功了玉珠、成功了雪宝顶,并不是依靠老天爷的垂青!然而,当时的我是什么状态呢?看着表,发现ansel和我们几个都没有用到4小时就上到了山梁子,那个忍不住地沾沾自喜呀! 10点,11点,时间在等待中迅速溜走。13上来了,大鹰上来了……小林呢!我忽然想起一念之差走上水道的小林。Ansel和小拖下山去接应后队,我躺在防潮垫上,想到格格巫12点登顶北台,辗转反侧,实在无心午睡。 之二 如果……那么…… 如果我们五点拔营,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决定牺牲老妖、或者我以大局为重首先牺牲自己,如果我们在12点半到达大本营时改变计划,如果我们三点在北台下面20米休息的时候放弃的不是北台而是东台,如果大道、13、小拖、小范没有走上山脊,如果大道没有丢包……如果这些如果有一个成立,我们的计划都是完美的,穿越都是成功的。 另一方面,如果那天下雨,如果从悬崖滚落下去的不是包,如果一队队员中有谁体力和胆量不支,如果没有精诚团结、当机立断……那么,恶果也许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但是,如果上天再给我们一个机会选择,那天在山梁子上,我们还是会等,ansel和小拖还是会下去迎接后队。我们不会抛下二队在山中摸索,我的目标起码要把他们带到宿营地,最好带上北台,山路崎岖、最适合崴脚,走错路对于体力相对弱一些的队员来讲,将会造成更多的伤害;而那天在北台下面,时针已近3点,我们还是不会动摇去东台的决心。所以,我想说,很多事情的发生虽然有很多偶然因素,但最根本的缘由还是人性的必然。我们这8个人,早已注定这一天要经历如此难得的考验。 时间指向11点40,这是我爬上山梁休息近两个小时了。Ansel和小拖第二次上来了,小林也终于改邪归正,侠少的头顶冒着热腾腾的蒸气,但一脸轻松的笑容。老妖就不说了吧。我担心小林的体力,叮嘱他即使参加一队也要把帐篷留下,然后领着小辫去宿营地。不想小林状态不好,不想吃东西,很明智地放弃一队了。 这时候,我们才正式形成了第一分队:著名的小拖大道是一对患难兄弟,性格品行无不相仿,当然外貌就和双胞胎相去甚远了;留下娇妻在家中守望的小范一身轻松,虽然脚腕有着痼疾,但如侠少所言燕子推手练得不错,总能逢凶化吉;老妖是妖气得很,入水则如蛟龙,在冰面上还会华尔兹,时不时就要和老妖婆翩翩起舞一番,可惜小方有事没有来,这夫妇二人真是“烂茄子砸进破筐”里,天生一对呀!13是个轻灵得很的家伙,喜欢有难度,但对于强度和枯燥还是从内心里抗拒的,从小舞台回来,13总结道“体力才是硬道理”;冰水是初次见面,比ansel还瘦,但背了我们队最沉重的一个大包,他的团队精神非常好,让我和ansel都非常赞赏。而另外两名队员,我就不好好夸了吧。 我们8个人共计背负了3顶青蛙帐,一顶225,一顶炊事帐,平均负重接近40斤,从北台的大本营向着高处浩浩荡荡进发。速度比我预想的稍微慢一些。转山的崴脚路对我这样的小脚还是非常仁慈的,我穿着新鞋,不太滑,又勉强能够放平脚面。而Ansel这样的大脚就一点点惨了。负重也是非常要命的,想想上一次来,空身行走这一段,是多么悠闲自在呀!上一次从假北台到真北台,走了也就1小时。这回惨点,12点半从大本营出发,3点才到达北台。 其间,风云变幻,雨过天晴,我们身在高处,和峭壁、草甸、清新的空气融为一体,一边挥汗一边感慨——无限风光在险峰啊。北台下面最后一个山梁子,我拿出Kisses巧克力,给每个队员来个KISS鼓鼓劲。在这种美妙绝伦的时刻,老妖提出自己“浊气”太重,操起一卷手纸,转到石头背后国画一样的风景中创作去了。不得不说,老妖此举属于行为……当。因为从此他变得一蹶不振,根本不计较大家关于“练功走火入魔”的打趣,踏踏实实干上了收队。 从这个老妖走火入魔处,上次空身登北台大约费时25分钟左右。而这回,我觉得是此行最最艰难的时刻,我的包好像变得越来越沉重了,我能够听见自己的肺部发出嘶嘶的声音。陡陡的草坡让我的小腿肚子发软,走不了10步,我就迎面扑进草里喘息。手不由自主地变成了辅助行走工具,现在回想起来,回程的路上我的手指头其疼无比,连背包扣都解不开,就是从那时开始了磨练的。13好像也要崩溃,当我笑着嚷嚷我要回二队。他苦着脸,龇着牙,说:我早就想了呀,可我就是好面子呀! 在北台顶下面休息的几分钟,13大字躺下,睡死过去,趁此机会,小范偷走了他包里的水。13的累是有很多原因的,起码我就知道一个,在上山梁子之前,他背走了大鹰的7升水!我们小站的兄弟,就是这么可爱! 短暂的休息整顿,8个人吃掉了一罐八宝粥和1.5升鲜橙多,体力有所恢复。没有哪怕一点点撤回大本营的念头,我们按照格格巫描述的山脊左侧路线向着东台挺进、挺进。 之三 冒险记幸 我说曾经埋下了定时炸弹,小拖大道都认为过重,所谓不经历风雨何以见彩虹,我们那天晚上化险为夷,的确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宝贵的实践。虽然这之前我们的疏漏非常明显,但也感谢那些疏漏,否则,我们至少不会在小舞台有这样的经历——而每一种经历都是一种财富。 从北台出发后的1个多小时内,我们一行8人,可以说快快乐乐、轻轻松松。阳光明媚,天空瓦兰瓦兰,好像正在西域。东台眼看着越来越近,每当走到一个高处,我们都驻足了望。小拖给我们描绘着美好的前程,平坦如初的宿营地、他们俩会滋滋炸鸡蛋的高山油炉、冰水时不时担心会摔坏的鸡蛋、还有各人背包里的各种酒品,都让我这样的腐败分子一路走一路极尽想象之能事。还是小范极富洞察力——书记从本质上讲就是腐败的。还是安分最会享受人生,他要开办真正的长城宾馆,我就想象臭汗淋漓之后可以洗个清清爽爽、穿得干干净净,再夜观星河、沐浴清风,那才叫做良辰美景奈何天! 断崖!崴脚的好路走到了头,想起格格巫说要绕过断崖,大家心有灵犀,保持着13、ansel在前,我和冰水居中,小范小拖大道紧随,老妖牢守后卫的队形。路还相当明显,有多人践踏的痕迹。我们循着这亲切的践踏,几上几下,一直保持在山脊左侧。一处两米左右的小坡,稍稍有点险峻,大家空身下去、扁带顺包,显得颇有点专业。 这个时候太阳依旧老高老高,但东台已经就在几个断崖之后了,大家有说有笑,我和ansel还在小断崖上合影留念。其实这里的地势相当险峻,合影的时候我爬上了两米高的大石头,冰水一直提醒我小心,我自浑然不觉。从那块石头上下来,回头再看背后陡直的峭壁,忍不住有点后怕。这里的山崖长得犬牙交错,上面一抹一抹涂着浅绿的苔藓,加之脚下的碧草、草边上一丛丛不知名的红色植物,煞是好看。 嘻嘻哈哈之中,上包走人,反正是下降,小范居然把自己的包往下一扔,我们几个惊叫一声。不过有福之人不用忙,他是我们8个人中运气最好的一个,怪不得第二天还捡了钱了。上午他用推手化解了两块巨石,这会儿大包就在脚下15米牢牢停住,红色的freetime躺在绿色的草地上,分外醒目。我们松了一口气,哪里知道在小舞台,这个落包就像困倦的车厢里的哈欠,会传染的呢?! 很快这种明显的路也走到了头,从一处滑草而下,ansel前行10米,路终结了。我和冰水了望远方,觉得有小松树的地方可能有路,指点小范上行10米去寻,未果。队伍一时之间停止了前进。还在坡上的13觉得山脊上可能有路,大道便背包先行去探,大约10分钟之后传回来话:到目前为止,还可以。于是后队开始上了山脊。 我们先下来的4个,小范最先往上追逐山脊的分队,Ansel紧跟。我和冰水不死心,爬到小松树的位置,隐隐看到了前路,而我们上面15米ansel也很快宣布有路了。没有及时通知山脊上的兄弟下来,我们三个也分成两条路线,摸索着前行,海拔时上时下,很快走到特别接近山脊的一个小树林。 偶尔能够听见他们几个人的声音,但是左等右等不见君来,渐渐感觉到了寒气逼人。冰水太瘦,肯定是冻得够呛,拿出压缩饼干在那里啃。我三下两下穿上冲锋衣,吃了一个豆沙面包(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主食呢),大脑细胞才恢复了活跃,想起让ansel上去看看。 10分钟,20分钟,30分钟,再一次紧紧了衣服。山脊上的声音近了,大道穿着体恤短裤瑟瑟而又落漠地走下来,他的包丢了!看见他的表情我什么也不用问了。赶紧取出ansel的冲锋衣,递给他。很快13、小范陆续下来,隐隐约约听到13在叽咕“在山脊上走简直就是玩命”。 这时候太阳已经一去不返,天就要黑,先是冰水和ansel在最前面,而后我领头往上冲了一段。事实上,在暮色之中我领的这一段路才是错上加错、雪上加霜的,结果我们没有从左侧绕过断崖,反而从一个山口穿到了断崖更加险峻的右侧,而后,不得不,又是我最先回头爬上断崖,站在东台下面的最高巅峰,眼见着前面还有一段未知的险路,黑暗和寒冷同时袭来,我的两腿跟着茅草共振……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8个人刚才汇合以后,再也没有分开,而且每个人都照应着前前后后。那时的我肯定非常惊慌,因为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腿共振。在这个危险的高处站立不到5秒的时间里,其实我并没有想到ansel关于生死的爱情表白。我只有一个念头:在这里太危险了!风会把我吹倒,我必须赶快下去。 于是我就下去了。冰水在我后面,然后是ansel。我个太小腿太短,领着往下探路,全靠眼神好和比较敏捷。手牢牢地攀住石头,偶尔深深地插进本来不足以信赖的苔藓,脚一点点往下探……但是我保证自己再走一遍绝对不会更快。 从断崖下来10米左右,有一个半米左右宽的突起平地,我坐在那里,眼见着ansel已经从断崖上下来,才忽然想起了那句话,顿时全身过电一般,颤抖得厉害了。冰水和Ansel也转移到了我这块宝地,小心翼翼打开他的包,取出摄影背心拿头灯,摄影包就在这个一不留神的刹那之间,顺着60度以上的乱石坡滚得失去了影踪。我和ansel同时有点愣住了,也同时彻底了解了大道的感受。 黑暗之中,当然是安全第一。大家次第从那个让我害怕的断崖安全下来(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下来的,我不敢看),我暂时忘记了摄影包。大家一致认为还是就近宿营。然而手电筒照在山坡上,聚光之处全部平平坦坦,但走过去一踩就发现上当受骗——天啊,全都是斜坡!只有斜坡! 没有路,只能下行了。Ansel的大脚路过碎石坡的时候踩落了一块,顿时呼啦啦石头滑落一片——小拖说那才是他感觉最揪心的时刻。 手电光和浓浓的黑夜相比,是多么的柔弱呀。我又先摸下了两三米,眼睛不好的ansel在上面让我告诉他踏点,因为不能看得真真切切,我竟然不敢开口说话(而平日里我和adi差不多也是用嘴唇思考的人呀!)我想帮他,想帮所有的人,但我根本无能为力。眼见着ansel往下探的这几步,是我那天晚上最揪心最紧张的时刻。 顺利越过碎石坡,我又想起了自己的摄影包,里面有为了出差新疆刚刚借来的崭新50E,于是疯狂而徒劳地继续往下寻了20米。小拖好像遵义会议上的老毛,及时、英明地为我们指明了方向——还是上前面的山梁子,那个方向就是东台,反正我们明天只能从东台下去。方向明朗了,猛将13立马冲了上去,几乎是插了翅膀飞到了目的地。他没有说什么,但大家好像突然明白了,手脚并用(小拖是用膝盖),向着13冲锋起来。 到此为止这个晚上的惊险已经完全过去了,其实每个人都可能在某个时刻体会到了山的恐怖,但我们这支顽强的队伍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后来听说老妖曾经计划点火一夜、小范曾经认为一直走着就不会死……但当时我感到,身边的7条硬汉子(我嘛,就差点了)都非常冷静,只是齐心协力、互相照明、招呼小心。 星星就在那个时刻开始在天空眨呀眨眼睛,看看表,已经接近9点。头天晚上起码唱了4个小时的歌,2点宿营,早上5点起床,6点拔营——整整14个小时我们在小舞台上演出,演出一幕古典英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晚饭是腐败的,睡眠是香甜的,而星期日的早晨是最最美好的。 小舞台之四·阳光灿烂的日子 在9月1日回顾8月27日的清晨,依然忍不住兴奋。那天早上,5点我就醒了。支援了一个睡袋给大道,这一夜我和ansel睡得格外亲热——没有办法不亲热呀,我们挤在一个睡袋里。虽然曾经在家里演练过,但是因为寒冷,没有脱掉抓绒,明显地还是很挤,先是拉锁拉不上了,然后我的右胳膊无论如何也装不进去。在我折腾的这个当口,除了最后支帐篷的13和老妖还在唧唧歪歪说着什么,其余的大虾已经神志不清。听到ansel均匀的呼吸,我不忍心再折腾他,把胳膊伸进冲锋衣,囫囵睡了过去。 这一觉比起7月份的小舞台不知要美丽多少倍,反正醒来之后感觉浑身有劲。小拖已经拉开帐帘欢呼——眼前就是东台!我探出头,和刚刚探头的红太阳正好打个照面。经过了漫漫的凄冷的黑夜,看见太阳在雪白厚重的云海中升腾,这是什么样的心情呀!大家都没法睡了,ansel出得帐来,调侃到——好天气,可惜武器丢失! 按照头天晚饭时候商量的,我们两个背上一点饼干和水,迅速溜下山梁,去寻找摄影包。Ansel喜欢灰色的东西,在这种情形下才发现并不是高雅的好事。碎石坡竟然有那么多石头和那个灰色相近,而形状几可乱真。我一次又一次惊呼找到了,然而一次又一次遭受兜头凉水,苍白无力地劝解同样失望的ansel:无论如何,我们尽力了。 接近谷底200米的地方,我让ansel停下,独自下去,勘探到一块4米见方的平地,利用自己微薄的物理学知识,判断出摄影包绝对不可能蹦出这块平地了。于是,重新上行,和练完功的ansel重新拉网式搜索。感谢小拖在山脊上大喊:找找树窠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下来的时候,目光主要聚焦在碎石坡,旁边的树看得不够仔细。一路低着头,喘着气,ansel已经快要爬上昨天掉包的高地,还是一无所获。我已经有些悲凉的打算了,忽然脚下十米偏离碎石坡方向的小灌木丛里露出一角灰色。虽然可能还是一个骗局,我几乎毫不犹豫又返身回去,一手擎住那灰色,啊,不是冰凉的石头!我使劲拉了出来,真的是摄影包!我揉了揉眼睛,颤抖着拉开拉链,摘开防雨罩,50E银白的亮处在我的眼里变得金光灿然,竟然完好无损! “宝贝!我找到了!我太开心了!”我大声叫起来,远远地,就看见一张同样欣喜若狂的脸。Ansel拿起相机,就给我拍了一张,这张照片上我笑得张牙舞爪,不能给外人看的!这个小包,只有一个机身,一只镜头,全部是外借,价值接近6000元。有多少人能够一天挣6000元呢,我觉得早上这800米的山爬得太值了,再爬两次我也愿意呀! 回到营地,大家还没有拔营,我一边喜嬉笑着说“我才不管大道的感受呢”一边心理盘算着怎样尽力。这时东方太阳底下,一大锅云牛奶一样蒸腾着。我们这边,油炉上一小锅牛奶咕嘟着,和ansel吃了个肚圆。大家来来回回合影,坚强的大道在照片上面留下了刚毅的笑容。他说,就算祭山神吧!他的语调让我一时无语。是的,上天独独垂青我们夫妇,尽管曾经恐惧、曾经失落,但我们的结局太圆满了。我像占了大道的便宜一样惴惴不安。 当然,7条汉子并不像我这么患得患失,大家都对上苍感激涕零,是的,昨天的那点风那点冷算什么呢!老天爷没有下雨,已经是最大的恩赐最大的仁慈了。我们都得到了上苍的厚爱,我们的精诚团结好像反爆小组,定时炸弹没有爆炸,我们全身而退,除了大道在寻包的过程中小手指甲稍有受挫! 他的包里,有价值3000多元的理光相机,相机里面,还有小拖的全裸写真。写到这里我们已经包好车今夜重返小舞台,我们将去寻找这月光宝盒,我想我会写一段后记,第一句话:无论如何,我们要尽力!这就是我们做事的原则。而我希望后记的最后一段是这样的:在密密匝匝的灌木丛中,我们发现了那个绿色的庞然大物,大道颤抖着双手打开宝盒,完好,完好!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理想。 余下的6个小时急行军,应该说是阳光灿烂的。我们在东台顶上,也是再三合影留念。一路陡直下行,看见初步判断为长城遗址的石砌残墙,小范和小拖脚腕不好肯定走得不轻松了。然后是在东河沟里穿行,冰水想起了“四渡赤水”戏说咱们是“40渡……水”。13是最活跃的,每次过河都连蹦带跳,结果不小心丢了佩刀。倒霉的小拖和大道失了足、甚至湿了身,其余安然无恙。 我们远远地甩下了绿野的腐败分子,而后被采臻子的老乡远远地甩下。细雨在后半段赶来凑趣,大石头变得光滑无比,我穿着新鞋也免不了摔跤。几次短暂的休息里,还被蜜蜂当作鲜花亲吻了一次。最最害怕的是,冰水用树枝叉住了一条腹蛇,我吓得要命。 终于走出了河谷,这段美丽的河谷溪水潺潺,还有小小瀑布,景致比黄草梁到沿河城那条要好得多。等到门口,警察拦路,磨了半小时,我们交了120元(反正有100块是小范捡的),才得以脱身。 这时的老天终于想到要警示我们这帮幸运儿,黑云压着后面层层叠叠的山峦,狂风吹过两旁的玉米和向日葵,雨点打在我们疲惫的脸上、身上。渐渐松懈下来的神经控制了我的眼睛,我欢欢喜喜,趁着下雨偷偷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小舞台!我一定会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