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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游记之四:兵马俑和大秦之腔
作者:狄仁杰 2001-02-06发表于长城小站

  
  夜来睡不安,醒来只觉嗓子冒火,昏头昏脑地出门,见外面又是大雪纷飞。打听得去西线法门寺的道路已被封闭,就决定改去东线秦陵兵马俑。山娃已经去过那里,便留在住处睡懒觉。
  民谚说:“江南的才子北方的将,陕西的黄土埋皇上。”两千多年前,有个在陕西建都的皇帝驾崩了。他在位的时候,就在给自己预先修筑的规模宏伟的陵墓附近,埋伏下一只庞大的军队。士兵们个个都是全副武装,弓上弦,刀出鞘,似乎皇帝醒来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呐喊着冲杀出来,再度驰骋疆场,横扫六合。后来,皇帝生前苦心经营的大帝国被推翻了,他居住过的豪华宫殿被付之一炬。那些起来反对他的人,又打着火把跑到他军队埋伏的地方破门而入。然而当这支军队安静地呈现在眼前的时候,闯入者们惊呆了,无言中隐然一种压倒一切,气吞山河的磅礴气势,令他们个个目瞪口呆,不寒而栗。死一般的沉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稍为定神,他们的眼睛里逐渐冒出了凶光:这不过是些泥胎嘛,老子怕它做甚?!这时有人振臂一呼:还等什么,烧他娘的!大家齐声吼道:对,烧了它!于是就疯狂地挥舞起兵器,对着那些泥塑的,根本不会还手的军士一通乱打,又将燃烧着的火把纷纷投出,余恨未消中愤愤地退去。泥塑的士兵被重击而碎,就象在激战中阵亡了一般,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整个军阵转眼间就成了一片火海,烈焰冲天。
  一晃两千多年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20世纪70年代。这天,陕西临潼的农民杨老汉在和人打井的时候,意外地从地下挖出一颗泥塑的士兵头颅。他们不知此为何物,就把它在家里供了起来,顶礼膜拜。同村人奔走相告:"快去看哪,老杨家有宝贝呀!"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地消息就传到了考古专家那里。专家风尘仆仆地跑来一考察,吃惊不小:"呜呼呀,此非秦皇兵马俑乎?!其首既现,其身亦当离此不远。吾辈岂能任其久堙黄土而坐视不顾?若善加开掘,必将更有惊世发现。不可怠慢,大家干活!"于是,原先的荒漠田野一下子热闹起来,在三个大坑中,先后发现了八千多件兵马俑。在发现俑头的第二年,三个坑的原址上开始建立博物馆。兵荒马乱中倒下的陶俑,经过文物工作者的精心修复,又一个个重新站立起来。四年后,博物馆正式对外开放。21世纪的第一个春节,有几个混迹于因特耐特,互称网友的年轻人披着纷飞的雪花来到了这里,说:"奥,这些就是兵马俑啊,我终于可以面对它了!"
  上面的故事,不是我的凭空编造,而是我们在秦始皇陵兵马俑的环幕影院中看到的,确凿的历史加上后人的合理想象,拍出的短片。有人说,秦陵兵马俑是"世界第八大奇迹",似乎也有人说,世界第八大奇迹当属万里长城。其实,是否是世界奇迹并不重要,兵马俑已被宣布为世界文化遗产,其自身的价值根本无须世人再给它加上什么光环。秦皇生前,指挥着他的军队统一了中国,死后也依然要在另一个世界统率千军万马。这么做是要向后世炫耀他的盖世武功,他是无法预料,日后兵马俑一旦出土,将会在世人心中造成多么大的震撼。
  博物馆的三个大厅里都是清冷的,一般人若没有导游的指引和讲解,恐怕难以看懂眼前这些两千多年前的古董,不知该看些什么,不知该往哪里看。数千件兵马俑,现在被修复展出的,只有二百多件,大厅后部,还可以看到修复现场。导游说,要修复好一件兵马俑,需时少则3、4月,多者3、4年。当年项王的一把大火,烧毁了原先盖在兵马俑头顶上的席棚和所有兵器的木制部分,还有木制的车马。今天我们只能从俑坑的黄土上,依稀辨认出些棚席和车轮压出的痕迹。俑坑中那一堆堆的碳黑,是棚木被烧留下的灰烬,兵士的身上,也有烟熏火燎的遗痕。杨老汉打的那口井,在俑坑的一角,盗洞显示出这里也曾被梁上君子光顾。残存的尸骨,出自汉朝人的墓穴,他们可知自己的坟茔下方,还有前朝皇帝的陪葬?原本彩装的兵马俑,由于目前还没有切实可行的保护手段,已经变得素面朝天,可这倒令其更显古朴,更能给人以历史的厚重感。铜车马既显示秦皇鸾驾的威仪,又展示当年国人高超的制造工艺。巡展至此的圆明园铜制兽首告诉人们,曾经有一伙分别来自英伦三岛和法兰西的武装强盗冲进中国的万园之园,也是一把火啊,能烧的都烧了,能抢的都抢了,到头来原地就只剩下一堆石头。
  走出展览大厅,雪依然在下个不停。不甘心就这么回去,我又跑进一号厅再望上一眼。恋恋不舍地离开,乘车回城,过秦陵、临潼博物馆、华清池和西安事变纪念馆而不入。
  回到西安,泾河水带着大家去找小今推荐的餐馆。向在一地泥水中摆摊的小贩问路,结果发现果如摊贩所言,那些店铺都已关门。回住处,山娃抱怨他刚看了一半的肥皂剧,却被我们强拉出门。到五一饭店吃快餐,被温柔地宰上一刀。我在路上掏出小本做记录,竟然先后有三拨人提醒我掉了钱,我禁不住感叹:西安人真好!
  商厦购物,紫晶等兴致勃勃,我却已是浑身酸痛无力。病来如山倒,在兵马俑我就是勉强支撑,此时更恨不得就地一躺睡大觉。无奈何让紫晶和龙柏去火车站买回程车票,我与泾河水和山娃先行返回住处。紫晶龙柏回来后,龙柏又请大家去回民街吃羊肉串,我是再没有力气去饱这个口福了,只有留在房间里,可怜兮兮地吃方便面。
  电视里播放《大西北秦韵》秦腔晚会。相传,梨园鼻祖唐明皇的乐师李龟年是陕西民间乐人,秉性慷慨,所做《秦王破阵曲》就简称“秦腔”。安史之乱后,秦腔由皇室走向民间。发展至今,东西南三路秦腔均近衰亡,被以西安为中心的中路秦腔即“西安乱弹”起而代之,流行于陕西各地。京剧的“西皮”源于秦腔,但比较起来,还是秦腔则更富乡土气息,更具关中豪放之风。听不懂用陕西方言演唱的陕西地方戏,我只有努力从唱腔中去体味秦腔的神韵。这晚有一出《遇后龙袍》,既是《狸猫换太子》故事的延续。京剧里的国太在被包公从寒窑救出后,是“龙车风辇进皇城”,苦尽甘来。秦腔的同一人物,却依然是衣衫褴褛,向已经当了皇帝的亲生儿子哭说冤情。老旦演员要长跪而歌,大段唱来,如泣如诉,动人心弦。
  晚上龙柏回来,说那几位又在上网。给我带回了感冒药,吸一管"双黄连口服液",那味道就如同戏台上老旦的一句闷帘叫板:唉,苦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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